本报首席专栏作家 李拥军
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是指年销售收入在2000万元及以上的工业企业，简称为“规上企业”。国家统计局自2017年起发布规上企业营业收入情况，通常将规上企业营业收入视作工业收入。2017年～2019年，工业收入均为正增长，只是增速高低略有不同。2020年1月～10月份工业收入83.78万亿元，累计同比下降0.6%，据此推算工业收入累计减量5057亿元，这是以往年份从没有出现过的情况。本文主要探讨各大类工业行业2020年1月～10月份营业收入增减量、PPI指数变化对工业收入增减量的影响，并据此探寻工业收入的结构性变化。
2020年以来工业经济逐渐好转
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020年1月～2月份，规上企业工业收入为11.62万亿元，同比下降17.7%。这表明2020年1月底突发的新冠肺炎疫情，对中国工业经济造成重大冲击。2020年3月～9月份，工业收入累计降幅逐月收窄，1月～9月份工业收入累计同比仅下降1.5%，1月～10月份降幅进一步收窄至0.6%（见图1），表明工业经济逐月向好。
大类工业行业营业收入增减情况分析
2020年工业收入行业增长结构逊于2019年
2019年1月～10月份，41个大类行业中仅有汽车制造业、造纸和纸制品业、化学原料和化学制品制造业、纺织业、纺织服装服饰业5大类工业行业的营业收入同口径比较为负增长。其中汽车制造业累计降幅为3.3%，是2019年营业收入降幅最大的行业；其次是造纸和纸制品业，降幅为3%；而其他3个行业的累计降幅均在1%以内。
2020年1月～10月份，有25个大类工业行业的营业收入同比为负增长，其中石油和天然气开采业等7个大类工业行业的降幅超过了10%以上。共有18个行业营业收入累计降幅在3.5%以上。这表明2020年前10个月有部分大类工业行业营业收入出现了大幅下降，而且下降幅度远高于2019年汽车制造业的下降幅度。
有16个大类工业行业2020年1月～10月份营业收入累计同比为正增长，其中水的生产和供应业、专用设备制造业、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黑色金属矿采选业、废弃资源综合利用业5个行业累计增幅超过了5%，废弃资源综合利用业累计增幅为10.5%，居首位。而2019年有21个大类工业行业1月～10月份营业收入累计同比超过5%，其中金属制品/机械和设备修理业、非金属矿物制品业、黑色金属矿采选业、燃气生产和供应业、其他采矿业、开采专业及辅助性活动6个行业的累计增幅超过了11%。
上述情况表明，2020年营业收入下降的大类工业行业数量多于2019年，对应着营业收入增长的大类工业行业数量少于2019年；同时，2020年营业收入下降行业的下降幅度亦超出2019年，而2020年营业收入增长行业的增长幅度亦不及2019年。总体来看，2020年工业收入的行业增长结构要逊于2019年。
煤炭、石油、天然气相关工业行业营业收入减量规模较大
从营业收入的下降规模看，41个大类行业中，石油/煤炭及其他燃料加工业等7个大类工业行业营业收入减少量超过了1000亿元，这7个行业营业收入累计减量规模为16644亿元，是工业收入减量规模的3.3倍。这7个行业中，石油/煤炭及其他燃料加工业、化学原料和化学制品制造业属于传统的化工行业，煤炭开采和洗选业、石油和天然气开采业属于采矿业，纺织业、纺织服装/服饰业、皮革/毛皮/羽毛及其制品和制鞋业属于居民消费品生产行业。即与煤炭、石油、天然气相关的工业行业及服装类行业的营业收入减量规模较大。
从营业收入减量规模排序角度看，石油/煤炭及其他燃料加工业营业收入累计减量5432.72亿元，减量规模居于首位；其次是化学原料和化学制品制造业，累计减量3071.84亿元。这2个行业合计减量8504.56亿元，已经超过了工业收入的减量规模。因此，如果从大类工业行业的角度看，石油/煤炭及其他燃料加工业、化学原料和化学制品制造业是拖累工业收入增长的主要因素。
较好的钢铁需求支持2020年工业收入降幅收窄
2020年1月～10月份有16个大类工业行业营业收入累计实现同比增长，这16个行业的增量合计值为17084亿元。其中，增量规模最大的是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增量为6370亿元，占这16个行业增量合计值的比重为37.29%。同时，该行业营业收入累计增幅7.2%，高于去年同期2.5个百分点，鉴于该行业出口交货值累计同比增长4.3%，增速较去年同期提高2.7个百分点。由此可判定该行业营业收入的增长是国内外需求共同拉动的结果，从而使得该行业2020年营业收入增速高于去年同期，为整个工业收入累计降幅的逐月收窄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这16个大类工业行业中，电气机械和器材制造业、有色金属冶炼和压延加工业、汽车制造业、专用设备制造业、黑色金属冶炼和压延加工业5个行业的营业收入增量超过了1000亿元，但低于2000亿元。其中，黑色金属冶炼和压延加工业营业收入增量1642.35亿元，增量规模排名第2位，表明2020年钢铁需求较好，拉动了钢铁生产与收入的增长，并支持了工业收入降幅的收窄。
制造用钢需求增长
钢铁行业的下游需求增长不仅与建筑用钢需求增长相关联，而且与制造用钢需求增长相关联。如在16个营业收入增长的大类工业行业中，仪器仪表制造业、通用设备制造业、电气机械和器材制造业、汽车制造业、专用设备制造业5个行业是典型的下游用钢行业，这5个行业2020年1月～10月份营业收入累计增量合计值为4528亿元，推算出的合计增速为2.6%。而2019年这5个行业的营业收入增量合计值为3668亿元，推算出的合计增速为2.1%。这5个用钢行业的2020年营业收入累计增量及增幅均高于2019年，表明制造用钢需求在2020年出现了实实在在的增长。
工业品出厂价格指数（PPI）对工业收入增减的影响
影响工业收入增速高低有3个主要直接因素：一是工业品销售价格增速的高低，二是工业品产量增速的高低，三是工业品结构的优化与升级。工业品销售价格通常参照工业品出厂价格指数（PPI指数）。PPI指数增速、工业品产量增速与工业收入增速呈正相关。产品结构优化与升级是指产业间的比重结构调整，如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等高端制造业（产品均价较高）占工业收入比重的提升通常会带动工业收入更快地增长。
2020年工业营业收入下降与价格下降相关
近4年各年度1月～10月份工业收入累计同比及PPI累计同比情况见图3。2017年～2018年的1月～10月份PPI累计同比均为正值，意味着这2年工业品出厂价格的增长促进了工业收入的增长。如果工业收入同比增速大于PPI累计同比增速，且PPI累计同比增速占工业收入同比增速的比值越小，通常表明本年度PPI增长对工业收入增长的影响作用相对偏弱。如2017年1月～10月份PPI累计增速与工业收入累计增速的比值为52.42%，2018年这一比值为41.49%，表明2017年工业品价格上涨对工业收入的影响效果要强于2018年。2018年工业收入的增长一方面与PPI指数上涨相关联，另一方面与工业产业结构优化相关联，突出表现是2018年金属制品业、医药制造业、专用设备制造业收入增量占比均超过了3%。综上所述，影响2017年工业收入增速大幅回升的关键因素是工业品出厂价格的大幅提高；影响2018年工业收入快速增长的关键因素是工业品出厂价格的持续提高和工业产业结构的优化。
2019年1月～10月份，工业收入累计同比增长4.2%，较2018年同期回落5.2个百分点。同期PPI累计同比下降0.2%，其中生产资料PPI同比下降0.5%，生活资料PPI同比增长0.8%，即2020年PPI指数的下降主要源于生产资料PPI指数的下降。据此推断，2019年工业收入增速的回落与PPI指数负增长有一定的关联，2019年工业收入的增长，更多与综合产量的提升及行业结构的优化相关联。
2020年1月～10月份PPI累计同比为下降2%，超出工业收入降幅1.4个百分点。其中，生产资料PPI累计同比下降3%，生活资料PPI同比增长0.6%，即2020年PPI指数的下降主要源于生产资料PPI指数的大幅下降。据此推断，2020年工业营业收入累计同比下降0.6%，与工业品出厂价格的下降有很大的关系，特别是生产资料出厂价格的下降。如果生产资料PPI累计同比保持“0”增长，理论上讲2020年前10个月的工业收入应为正增长。
5个典型下游用钢行业营业收入增速高于2019年同期
本文对各大类工业行业1月～10月份各月PPI指标进行了平均。如果某大类工业行业营业收入同比下降，但PPI平均值同比增长，则可判定该大类行业营业收入的下降主要由销量下降所引起。比如，文教/工美/体育和娱乐用品制造业2020年营业收入同比减少633.51亿元，降幅为6.1%，但其PPI指数平均值同比增长3.51%，则该行业营业收入的下降主要源于销量的下降，表明该行业受疫情冲击，居民对该行业产品的消费及对外出口量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下降。如果某大类工业行业营业收入同比与PPI平均值同比均为下降，当PPI平均值降幅大于营业收入降幅时，则可判定该大类行业营业收入的下降主要受销量下降及价格下降共同影响。
鉴于41个大类工业行业的营业收入规模存在巨大差异，如其他采矿业等行业营业收入规模占整个工业营业收入规模的比重不足1%，个别行业甚至不足0.2%，此类小规模行业营业收入的增减对整个工业收入的增减影响较弱。本文仅对25个营业收入占比超过1%的行业（以2019年全年营业收入数据为依据）的PPI指数变化与营业收入的关联性进行分析。
2020年25个营业收入占比较高的大类工业行业中，仅有农副食品加工业、烟草制品业、医药制造业、食品制造业、专用设备制造业5个大类行业实现了营业收入、PPI指数平均值同步增长，其中仅农副食品加工业PPI指数平均增速（5.57%）超过了营业收入增速（2.6%），表明农副食品加工业营业收入的增长完全由出厂产品价格增长所拉动。其他4个行业PPI指数平均增速均低于营业收入增速，表明这些行业营业收入的增长主要由价格增长与销量增长共同拉动。但专用设备制造业营业收入累计增长6.3%，而PPI指数平均增速仅为0.04%，二者差距明显，可判定专用设备制造业营业收入的增长主要由销量及产量增长所拉动。专用设备制造业是典型的下游用钢行业，该行业营业收入增长方式表明该行业对钢铁需求明显出现增长。
2020年25个营业收入占比较高的行业中，通用设备制造业、有色金属冶炼和压延加工业、汽车制造业、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电力/热力生产和供应业、电气机械和器材制造业、黑色金属冶炼和压延加工业7个行业营业收入累计同比正增长，而PPI指数平均值呈同比下降趋势，表明这7个行业营业收入的增长主要由销量及产量增长所拉动。其中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黑色金属冶炼和压延加工业的营业收入同比增速与PPI指数平均值的差值较大，如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营业收入累计同比增长7.2%，而PPI指数平均值为同比下降1.39%，二者相差8.59个百分点，由于营业收入增速远大于PPI指数平均值的绝对值，说明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出厂价格的下降对营业收入的影响较弱，该行业营业收入的大幅增长更多由综合产量增长及销量增长所拉动；黑色金属冶炼和压延加工业营业收入累计同比增长2.9%，而PPI指数平均值为同比下降3.13%，二者相差6.03个百分点，由于PPI指数平均值的绝对值大于营业收入增速，说明黑色金属冶炼和压延加工业出厂价格的下降对营业收入的影响较强，同时，可推算出黑色金属冶炼和压延加工业的产品销量增速应该在6%以上时才能弥补出厂价格下降的缺口。黑色金属冶炼和压延加工业产品销量的大幅增长，表明2020年钢铁需求较为旺盛。
2020年25个营业收入占比较高的大类工业行业中，铁路/船舶/航空航天和其他运输设备制造业、酒/饮料和精制茶制造业、文教/工美/体育和娱乐用品制造业3个行业营业收入累计同比为下降，而PPI指数平均值为同比增长，这表明这3个行业营业收入的下降主要由销量下降所带动，而且产品出厂价格的增长没能弥补销量下降的缺口。其中，文教/工美/体育和娱乐用品制造业的营业收入降幅与PPI指数平均值的差值较大，该行业营业收入累计同比下降6.1%，而PPI指数平均值为同比增长3.51%，二者相差9.61个百分点。由于营业收入降幅的绝对值远大于PPI指数平均值，说明文教/工美/体育和娱乐用品制造业销量下降对营业收入的影响较强，本文推算该行业产品销量下降了9%左右，表明该行业在2020年受疫情影响，遭遇了需求大幅下降的困境。
2020年25个营业收入占比较高的行业中，金属制品业、石油/煤炭及其他燃料加工业、化学原料和化学制品制造业、煤炭开采和洗选业、纺织业、造纸和纸制品业、橡胶和塑料制品业、非金属矿物制品业、纺织服装/服饰业、皮革/毛皮/羽毛及其制品和制鞋业10个行业营业收入累计同比增速、PPI指数平均值为同步下降。这其中化学原料和化学制品制造业、非金属矿物制品业、石油/煤炭及其他燃料加工业3个行业的营业收入降幅小于PPI指数平均值降幅，且二者差值不足1%，表明这3个行业营业收入的下降主要由价格下降所拉动。其他7个行业营业收入降幅大于PPI指数平均值降幅，说明这7个行业营业收入的下降是产品出厂价格下降和产品销量下降共同作用的结果。其中，纺织服装/服饰业、皮革/毛皮/羽毛及其制品和制鞋业的营业收入降幅与PPI指数平均值降幅的差值均超过了11%，且PPI指数平均值降幅仅为1%左右，说明这2个行业营业收入的下降主要源于产品销量的下降，亦表明这2个生活消费品生产行业在2020年遭遇了需求大幅下降的困境，其实质是疫情影响了居民的非生活必需品消费需求从而导致这2个行业产品销量及产量的下降。
综上所述，与煤炭、石油、天然气相关的工业行业及服装类行业的营业收入减量规模较大，拖累工业收入增长；仪器仪表制造业、通用设备制造、电气机械和器材制造业、汽车制造业、专用设备制造业等5个典型下游用钢行业营业收入增速高于2019年同期，同时黑色金属冶炼和压延加工业营业收入增量规模排名第2位，表明整个钢铁产业链条对营业收入增长贡献巨大；以居民消费品生产为主的工业行业，营业收入普遍呈现下降趋势，但伴随着经济形势的好转，居民消费的恢复，这些行业2021年营业收入会有较好地增长。
《中国冶金报》（2021年1月6日 02版二版）
